裴御身上的衣服还是昨夜那件,历经了一夜的厮杀,大大小小的伤布满全身,却看不出一丝血迹。
只看见他黑色的袍子破碎不堪。
他站在倚微距三步之遥的地方,一如往昔他们之间的距离。
倚微举起手上沾满血迹的刀,直指裴御的心脏处。
明明是正午,却是惨白的日光穿过重重树影,在寂寥无人的地面上映照出一个个伸缩的斑点。
已是深秋了,树叶盘旋着坠落,新旧交替,旧的一般不是自然消亡,而是被新事物取缔。
倚微一袭白裙曳地,裙子上是用鲜血缀成的红梅,风飒飒而过,扬起她素净的裙角,扬起她如瀑的青丝,扬起她满腔的恨意。
如裴御第一次见到的她,是从地狱里走出来的修罗。
“你,究竟是谁?”
倚微的话如泛黄的落叶,带着令人窒息的绝望。
裴御无视自己胸口的那把刀,他的眼神依旧深邃,似在隐忍,似在挣扎,似······带着心疼。
“臣一直都不曾变过。
”
下了战场,他还没有处理伤口,似感觉到背上的箭伤在不停流着血,不经意地一动,便是血肉撕裂的痛。
“为什么?”
倚微很难才会信任一个人,宜挚曾说裴家父子忠义,是大昭的脊梁,她信了,不仅仅是因为宜挚的话。
而是,她信任了裴御这个人,因为她在裴御的身上看见的是男儿的铮铮铁骨。
可倚微没有想到,这个她信任的人,亲手打开了京华城门,迎接了宜洛进宫。
是裴御,亲手摧毁了她的世界。
如果他能守住京华门,不让宜洛进宫,那么慕予就可以回来,那么,大昭就不会易主。
这一刻,倚微明白了,华阳为什么会在去往西域的路上失踪? 是倚微要裴御成了议亲使臣,裴御知道所有的细节,那送亲的路线,他再熟悉不过了。
于是,裴御在路上设了伏,他掳走了华阳,激怒了西域,引来了战争。
紧接着,倚微不得已才让慕予带兵征讨西域。
然后,宜洛蛊惑王敞以“清君侧”的名义讨伐京都,趁大昭仅剩的兵力与王敞斗得两败俱伤时,宜洛再以“拨乱反正”的名义带兵勤王,他轻而易举地斩杀了王敞。
而王敞怕是到死也没想到,宜洛只是将他当成了一枚棋子。
再然后,裴御打开了城门,宜洛不费吹灰之力便带着他的军队驻扎在了京都。
所有的事情都明白了,唯一不明白的,是裴御为何要辜负她的信任? 裴御没有作声,他只是默默地站在原地,浑身的伤比不过她眼中的恨意更让人心痛,他早该想到会有这一天的,既然选择了追随宜洛,就注定要承受这一切的后果。
裴御本是杀人如麻的“铁面罗刹”,旁人都道他是没有心的,可人怎么会没有心呢?只是他不能动心。
从一开始,裴御便是宜洛安插在皇宫的内应,他们自幼相识,那时年少,却有着过命的交情。
当年,所有人都以为裴御的父亲裴怀是因病而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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